自2010年主演第一部人生作品《山楂樹之戀》
便獲得多個獎項之后
十年過去,再面對憑借電影《少年的你》
獲得第14屆亞洲電影大獎
最佳女主角提名的獲獎消息時
周冬雨內(nèi)心平靜
出道十年,她越來越多地關(guān)注一些
演戲間隙觀察到的、生活中感受到的
平凡而“無用”的事情
這些無用正在幫她打通更多的人生面向
她由著感官自然興起
覺得流動而自由
接受嘉人采訪的那天,周冬雨憑借電影《少年的你》獲得了第14屆亞洲電影大獎最佳女主角提名,彼時的她是在橫店正吊著威亞拍戲的時候,收到了《少年的你》造型設(shè)計師吳里璐發(fā)來的消息,“她今天也入圍了。她說,你在山里拍戲,我怕你不知道這個消息,跟我說我入圍了,我說好。我知道了。”
這是周冬雨在橫店度過的第114天,一個炙熱的夏天悄然過去了。夏天在她的身上也留下了痕跡,她在微博上曬出了手被曬黑的前后對比圖,這會兒正開始調(diào)侃自己,“一個夏天曬出了一雙黑色手套,視覺上挺有沖擊力的,有一種軍訓黑的感覺,只要露出的地方都曬得挺明顯的。”
越來越多個夏天,她都喜歡以最直接的方式體驗季節(jié)帶來的變化,也為自己的“狠”和耐熱感到自豪。“一個藿香正氣都沒有喝過,撐到了今天。為自己的免疫力感到自豪!”她覺得這或許源于自己的懶,亦或者可以稱之為灑脫,“是應(yīng)該用‘灑脫’嗎?哈哈。”
《千古玦塵》連續(xù)拍攝三月有余了,這是周冬雨第一次出演古裝仙俠戲,第一次嘗試古裝甜偶劇,也是第一次每天穿著層層疊疊的紗質(zhì)戲服頻繁地吊著威亞在空中飛來飛去。在塑造多個或古靈精怪或堅韌隱忍的銀幕角色后,這回,她想簡單地體驗一把修仙的感覺。“因為仙俠嘛,沒拍過,就想試試。”
剛進組的時候,她覺得難,過去的表演經(jīng)歷很多都用不上。“仙俠有一套自己的表演體系,剛一開始,我可能因為完全沒有接觸過仙俠的這些表演方式,包括服裝、化妝、道具和表演,對身姿、禮儀都要做到非常極致,對我來說是一個非常新鮮的體驗,”適應(yīng)了一周,她慢慢找到了屬于自己的節(jié)奏,“開辟了自己另一套表演的道路。”她現(xiàn)在變得更為精準,老練地賦予角色內(nèi)核,“以達到導演的要求為目標。”
令周冬雨沒想到的是,吊威亞變得像日常一般頻繁。“有時候,一吊要吊一天。幸運的話,只吊半天。”長時間吊威亞,也帶來了額外驚喜,“我本來已經(jīng)消失了的腹肌,因為吊威亞,重新又回來了。那天,我一看自己的肚子,咦,我說我怎么又有腹肌了,我一想,肯定是吊威亞的功勞。因為在上面的時候,你要全身收緊,加上我以前是練體操的,所以我就更懂得用核心(肌肉群)去發(fā)力,對健身挺有幫助的。”
這一份絕大多數(shù)人都不可復(fù)制的“健身經(jīng)驗”,也滋生出巨大的恐懼——周冬雨恐高。有一次,突然被吊了十幾米高,她本能閉上眼睛去獲得內(nèi)心的安全感,“閉眼有助于減少害怕。”
“可是你一睜開眼的時候,會覺得更恐怖嗎?”
“對,我閉上眼睛,導演跟我說,你睜開,我說我害怕,我不太行。”十幾歲的時候,她喜歡刺激,去游樂園專選跳樓機、激流勇進這一類的刺激游戲項目,隨著時間的疊加,她明顯感知到了自己正在發(fā)生變化。“我恐高挺嚴重的,尤其快速自由落體,我會很害怕。你知道嗎?就是一種生理狀態(tài) 所以,慢慢往下放會好一點兒。我也不知道為什么,年齡越來越大,膽子反而越來越小。”
十七八歲的時候,她覺得自己能克服,勸著自己去挑戰(zhàn)本能的恐懼“但玩第二次,我會吐,也能玩,就是心臟會有壓力。”現(xiàn)在,她開始接受這份恐懼,“越長大越害怕,我現(xiàn)在看著別人坐我都心驚膽戰(zhàn)。”
私底下,她也很愛看武俠片,《臥虎藏龍》和《英雄》是反復(fù)看過的電影,刀光劍影下的俠義精神和江湖深遠的理想主義吸引著她。前一陣,朋友送來了好幾套武俠小說,“金庸、古龍、梁羽生,我記得還有《江湖奇?zhèn)b傳》、《蜀山劍俠傳》,原來一直喜歡看武俠電影,最近準備讀點小說,去看看電影人物和原著的差異,得慢慢研究。”
也因為拍攝《千古玦塵》,大量的古文臺詞讓周冬雨的說話習慣有了些許改變,她正在融入一個新語境。“我現(xiàn)在都不說‘為什么’,而是說‘為何’。”她覺得一方面方便記憶臺詞,另一方面也對詩詞有了更多感受。“就像那句‘雄關(guān)漫道真如鐵,而今邁步從頭越’,以前只是覺得很有氣魄,現(xiàn)在會有更多不同的感受。”
出道十年,周冬雨拿下諸多影后獎項,在8月底公開的《2020福布斯中國名人榜》里位列前三,躋身成為90后最具影響力的實力小花。談及與張藝謀導演在電影《堅如磐石》的再度合作,明顯能感受到她重回師門的緊張感。“我很想讓導演看到我的進步,所以有這種心理壓力的時刻就會格外緊張。我們在現(xiàn)場也會聊起小時候拍《山楂樹之戀》時的事情,講實話,以前都是坎,很多東西都是懵懂的狀態(tài)。”
網(wǎng)上仍然流傳著一段18歲的周冬雨為《山楂樹之戀》試鏡時的采訪,幾個小演員在一個屋子里,沒有生活經(jīng)驗,也沒有表演經(jīng)驗。“副導演圍著你,說,哭吧。我說為什么?說在練習你的哭,我那時候很抵觸,不是因為我哭不出來,而是因為我不好意思對著大家那樣哭嘛……”青春的面孔帶著青澀和稚嫩。
十年已過,28歲的周冬早已打破了一些天然的羞澀,更懂得拿捏表演上的力度。同樣是哭戲,她琢磨的是,“哭并不是難易的事兒。當演員得清楚為什么哭,需不需要哭,哭的程度是什么,哭的時候怎么同時說詞……對我而言,表演的控制是非常關(guān)鍵的。”收比放更重要,“控制的度也是自己對表演的一種理解和感知。”
對于周冬雨來說,唯獨不變的是她對表演、對電影深藏于心的敬畏,“當時因為什么都不會,初生牛犢不怕虎,現(xiàn)在反而因為每天都在接觸自己的行業(yè),可能技術(shù)方面了解得比以前多了,對表演的敬畏心,一直有加無減。”回望自己這十年的成長,周冬雨用了一句話概括,“操千曲而后曉聲,觀千劍而后識器,實踐出真知。”
如果搭乘時光機穿越回去,她想對18歲的自己說什么?周冬雨說,“我最近接觸的文言文比較多,就用一句詞來表達吧,莫等閑,白了少年頭,空悲切。”
最近,她看得最多的是家庭文藝片,其中,很喜歡的是瑞典電影《游客》——一個瑞典家庭在法國阿爾卑斯山區(qū)度假,在就餐時遇見了雪崩,丈夫只顧自己卻不顧家人,引發(fā)了家庭一系列危機的故事。她有自己的感觸,“看完之后會讓你覺得自己置身其中,反思很多問題,我覺得這就是電影的魅力所在,能夠讓你產(chǎn)生共鳴和共情,進而影響和啟發(fā)你。有時候你看完之后,過了一段時間,這個勁兒才起來。”周冬雨又聊起《月光男孩》這部后勁特別濃的電影,在觀影兩天后,一股后坐力直接擊倒了她,“當時覺得沒什么,過了兩天,我突然非常難過,不知道是為什么。”
6月份殺青的電影《平原上的摩西》同樣也帶給了她濃烈的情感共鳴。一件塵封于東北老工業(yè)區(qū)的12年懸案,在一重重打破硬殼、剝絲抽繭之后,呈現(xiàn)出一個浪漫主義又無比虛幻的故事內(nèi)核。原著作者雙雪濤用“韌性”、“篤定”去描述他筆下的李斐——周冬雨飾演的角色,甚至說“李斐心中的篤定就像是《出埃及記》里的那種信心。”周冬雨用“東北羅曼蒂克”來形容近年來在網(wǎng)絡(luò)上紅極一時的東北題材作品,譬如《白日焰火》《鋼的琴》。在看似粗糲的、剛硬的情感之下,莫大的溫柔往往成就出故事的沖突和共鳴。“《平原上的摩西》這部作品的主題是救贖,所以,作者會用摩西這個意象去投射故事里的情節(jié)和人物。每個人物都是構(gòu)成大主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在電影上映后,希望大家能看到我對角色的理解。其實,篤定和不篤定是我們同時都會擁有的特質(zhì),每個人都一樣。”
在周冬雨的身上,總能感覺到潛伏著兩種力量:真實的態(tài)度和一往無前的決心,兩股力量共同交織的結(jié)果是讓她在柔弱外表之下藏著某種不言而喻的篤定。她是個樂觀主義的人,有著四兩撥千斤式的豁達,“我常常覺得生活有時候遠遠地比故事更復(fù)雜、更直接,你不覺得嗎?”她不會讓自己長久掉入角色的情緒里,也不會在戲中跳進跳不出,只因看見了生活的某種真實性。“生活的多元性和復(fù)雜性比劇本更為豐富,無論好與壞,都有它的復(fù)雜和直接,也有它的精彩和多元。”
最近,她又開始拿出拍立得拍照片了,語氣帶著高興,“老款的拍立得出了一版新的,復(fù)古的,又帶著新的時髦。”舊器物重新煥發(fā)的生命力,讓她覺得神奇,“劇組有人想要,或者是朋友來了、有拍照需要的時候,我都會拿起我的小小拍立得。它立等可取,非常方便,每一個瞬間都有小故事。它是一個比較有緣分的拍攝機器。”
她用“緣分”形容它,只因“它會根據(jù)天氣、溫度和光感的不同,在色彩呈現(xiàn)上會產(chǎn)生不同的微妙變化。”緣分這個詞,似乎也能夠為她的行事風格注入新的注解,她鮮少去思考假設(shè)性的問題,也鮮少去擔憂未來,只看當下的緣分。
“對我來說,我做過的事情幾乎從來不會說后悔,我覺得這都是最好的安排,所以我不太去想假設(shè)的事情,我挺享受我的現(xiàn)在,我的當下。”入行十年,身邊的朋友們覺得她變得成熟了,她倒不急于尋求答案,“我不知道,旁觀者清,那一定是這樣的,但我自己覺得沒什么特別大的轉(zhuǎn)變。”
比起宏大地探究自我成長,她更滿足為當下日常找點小樂子——為自己成功熬過橫店炙熱的夏天而露出了滿臉得意的笑容,“回頭想想,我真的挺耐熱的。撐到了今天,我為自己的免疫力感到自豪。”接著,又開起無厘頭的玩笑,“我的戲服挺多層的,感覺很驅(qū)寒的。養(yǎng)生的人不都說,夏天應(yīng)該是驅(qū)寒的季節(jié)嗎?我覺得我做到了!”
去年此時,她還在跟朋友們擔憂自己入睡時間變長的問題,這會兒覺得豁然開朗,“最近,我從來沒失過眠。因為太充實了。以前每天只健身一兩個小時,現(xiàn)在吊威亞感覺連續(xù)健身12個小時。我總結(jié)自己一句話,不困就是不累的鍋。”、
偶爾,在劇組閑下來的時候,周冬雨會提起筆來畫畫,大多是意識抽象類的線條,縱貫而出。有人喜歡堆疊色塊,她總是在放空的時候喜歡畫下線條在流動的觸感,一長一短,平行,相交,重疊,無限蔓延,又暗含無盡的可能。和筆下流動的線條相似,她總有自己的方式,找到自己無限流動的自由。